源贺：两次拥立的社稷之臣
源贺：两次拥立的社稷之臣
两次拥立的社稷之臣
源贺（407年—479年），原名秃发破羌，鲜卑名贺豆跋，西平乐都（今青海乐都县）人，北魏名臣。源贺本出秃发鲜卑，其父秃发傉檀，为南凉末代之主。
义熙十年（414年），南凉被乞伏炽磐攻灭，秃发傉檀投降于西秦，时年七、八岁的源贺也随父投归西秦。一年后，父亲秃发傉檀被乞伏炽磐所杀，此时的源贺，在西秦应该很难有容身之地，所以他继续投奔北凉。揆诸情理，让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去投奔北凉，似不现实，估计源贺是跟随兄长或者叔伯不断逃亡的。
源贺何时再转投北魏，今难知悉，推测可能在成年之后。果真这样，那源贺很可能有过近十年的张掖生涯。由此可见，源贺与李宝一样，都是割据政权的王族嫡传，都经历了国破家亡、辗转流离的青少年生涯。这些磨炼，对于青年的成长是一笔苦难财富，尤其对于源贺、李宝这样出生华贵、自视极高的王族子弟而言，更是他们扩展心胸、锤炼能力的机会。
源贺进入北魏，受到拓跋焘的赏识，他不仅封源贺为西平侯，还赐姓，说：“卿与朕同源，因事分姓，今可为源氏。”（《魏书•源贺传》）从此，源贺由秃发改姓源。秃发与拓跋，均为鲜卑大部落，有人甚至认为“秃发”与“拓跋”不过是一个词语的两种音译而已。无论如何，他们确实同根同源，本身就有着天然的亲近感。这也为源贺在北魏朝廷内获得认可铺平了道路。
太延五年（439年），拓跋焘亲征北凉，特地问计于源贺。源贺说，姑臧城外围的鲜卑都是其祖父的旧部，他愿意去说服这些鲜卑部落，以解除姑臧的外围威胁。果如其言，鲜卑部落都听从源贺，拓跋焘得以专力攻姑臧。源贺为灭北凉立了大功，因此而晋爵西平公。
拓跋焘雄才大略，东征西讨，空前地扩大了北魏的地盘和实力。在此过程中，源贺从征蒙古草原上的柔然，讨伐山西吕梁山区的山胡部落，平定陇东地区的盖吴起义，“常为前锋大将”，不仅敢于冲锋陷阵，而且富于“料敌制胜之谋”，加之他性格强毅果敢，所以深得拓跋焘信任。于是，拓跋焘再赐源贺名“贺”。源贺终于可以丢开原来的鲜卑名，改汉姓名了。
正平二年（452年），拓跋焘被弑，拓跋余即位；随即拓跋余又被弑，国家政权的交接出现了重大危机。危难之际，源贺成了国之柱石，他坚决拥戴文成帝拓跋浚登基，“部勒禁兵”，在“营中为内应”，以禁军来守卫拓跋浚登基的安全，为稳定政权立了大功，因此晋爵西平王。可以说，仅此拥立一功，都可以让源贺高枕无忧，但他稳重谦逊，不居功自傲。行赏时，拓跋浚给源贺任选奖品的特权，可源贺谦逊，唯取一马而已。
源贺还深度参与了孝文帝拓跋宏的拥立事件。拓跋浚卒后，献文帝拓跋弘继位。在位期间，拓跋弘与其母冯太后产生了尖锐的矛盾，所以，在继承人的安排上分歧严重。按常理，拓跋弘将皇位传给五岁的儿子拓跋宏，最合情理，可拓跋宏是由冯太后一手养大的，如果传位拓跋宏，不就等于将权力拱手让给了冯太后吗？所以，拓跋弘宁可传给侄儿拓跋子推，也不愿传给拓跋宏。僵持之下，朝廷征召源贺从镇守之地武川返回平城，“驰传征贺”。此时的源贺以太尉之职屯军武川。这一征召，足见源贺在当时政局中的重大影响力。回到平城后，源贺砥柱中流，“正色固执不可”，坚决抵制传位给拓跋子推。也因为源贺的抵制，皇位终于传给了拓跋弘极不情愿的拓跋宏。
问题是，拓跋弘会征召太尉源贺从遥远的漠南回来反对自己吗？这不是自我作梗吗？显然不可能。因此，学者推理，召源贺入都是冯太后的命令，源贺必然与冯太后有着密切的关系，所以他才会力排众议地推举拓跋宏（参李凭《北魏平城时代》）。有意思的是，拥立拓跋宏，起初可能只是一场权力斗争的胜利，拥立者根本就无法预测一个五岁的孩子未来会成长为什么样的君王，源贺本人也一样；但历史的发展却证明，源贺的力排众议，却实实在在地为北魏迎来了一位旷世英主，深刻地影响了北魏的历史进程，彻头彻尾地改变了北魏和鲜卑的政治形象。
当然，对源贺而言，他本人也增添了无限的政治资本。即便他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，似乎也不无不可，但源贺不是这个性格，也没有这个做派。源贺还是积极有为，并以其大气深沉的视野和品格，为北魏的法律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。北魏前期的拓跋珪、拓跋焘时期刑罚酷滥，有“门诛四，大辟（死刑）一百四十五”，大逆不道者腰斩，残害其亲者车裂，蛊毒者男女皆斩，巫蛊者沉渊，盗（赃）马三匹者死。
为此，源贺上书建议减省刑法，建议谋反之罪者，家人十三以下不处死刑；后来又建议，除非大逆、亲手杀人等罪，其他过失致死者，不处死刑，谪戍边关即可。这些建议，为生民请命，也为边关输送戍守人力，明显减轻了北魏刑罚的酷烈程度，于公于私都大有裨益，所以拓跋浚都予以采纳。也正是出于这样的情怀，源贺在地方刺史任上也多体恤民情，轻徭减赋，“治绩为天下第一”。
源贺卒前给诸子的遗令，古来一直推为名篇，其中有：“毋吝傲，毋荒怠，毋奢越，毋嫉妒；疑思问，言思审，行思恭，服思度。……诚勤以事君，清约以行己。”这是对儿子的谆谆告诫，又何尝不是源贺自己人生的行为准则或座右铭呢？它与我国传统儒家的思想伦理高度吻合，甚至更为凝练。可谁又料到，这居然是出于秃发鲜卑之手笔呢？显然，源贺早已成为深受儒家思想洗礼的中华士大夫，华贵的出身、艰难的身世和特定的政治际遇，已经塑造出了源贺文武兼善、堂堂正正的士大夫品格。所以，《魏书•源贺传》评价说“源贺堂堂，非徒武节”，是“社稷之臣”，有以哉！
文末再赘数语。源贺开启了源姓，源氏遂成为北朝隋唐时期的盛门，出将入相者大有人在。一千四百年后，在广东鹤山市龙口镇的霄南村，一个纯粹的源姓村落，至今仍完整保存着《源氏大宗族谱》。源氏子弟发起了一场执着的寻根之旅，他们西到西宁，西北至张掖，东北至嘎仙洞，追寻源贺的踪迹，最后在村里建起源贺纪念公园，铸起源贺铜像，来缅怀这位功业彪炳的始祖（参熊育群《血之源》——《风过草原》续篇）。
摘自黄河清风